苏悯点头应和道：“确实不赖，也就比我高上那么一点，就好像一根剑穗的那种一点点。”
黑袍苏悯露出嫌恶的眼神，同时心中再次蠢蠢欲动，按照刚才的说法，眼前此人应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才对，符合自己的第一印象，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垃圾而已。
苏悯继续说道：“他们都说你是最强的那一个，刚好又配上一个最弱鸡的我，所以意外地相性不错，时间支流同行了这么久，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是没想到，一出问题就是大问题，也许一开始只是小小的摩擦，互相影响，但是没想到在我们这里，见面的同时就已经是你生我死，只取其一的局面。”
他回想起那个教书先生苏悯，当初落子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如今的场景，算起来的话，应该也算是违背了他的心意吧。
从一开始的系统和各种奇奇怪怪的任务，都是那位最远支流的苏悯一步步谋划，甚至那位稻妻而来的剑客苏悯，同样是他谋划中的其中一步。
在苏悯还在因为三千六百万条中支流中迷失自己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默默安排着这一切，甚至在不影响支流，在规则之力之下完全隐蔽地做这件事。
追逃三千六百万道支流的黑袍已经是强弩之末，欲擒故纵，请君入瓮，围魏救赵，瞒天过海，暗度陈仓...那老王八真是在棋盘上下出了一本兵法。
那就是执政之上的自己吗，真是有够强的啊。
苏悯微微地叹口气，因为他现在做的，和教书先生的所想背道而驰。
他突然握住了那柄竹剑，轻声安抚眼前的黑袍苏悯 ：“你先别急，等聊完这次天，一切都会有个答案。”
已经打算好要顶着那无想的一剑出手的黑袍苏悯，闻言将藏在袖后的拳头松开，不是因为那柄剑，只是眼前那人的眼神，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无措。
苏悯开口道：“我潜逃了三千六百万条支流，偶有时间，我都会去看看，那有着另一个身份的自己过得怎么样，有的当了糕点铺的老板，有的喜欢开奶茶店，有的是个写书给自己听的文弱书生，有的也腰挂神之眼，要么雄心壮志，要么怡然自得，要么困顿一生。我都能感觉得到他们的苦痛，还有期望，因为那是另一个我。”
“这把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器斩，是我一直想学却没有搞明白的东西，在没有遇到老王八之前，我还想着能不能砍去我身上的因果，至少能在每次想睡觉的时候，不用觉得痛。”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属于我，属于你，属于那个被我一剑斩去的你。
老王八希望我能截取你的因果，成为另一个完整的本我，就像他一样，因为他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无法再继续前进，于是把一切的时间线重新梳理了一遍，发现了我们两个极为纯粹的存在，与他的成长之路无限契合，却比他的两面分离得还要彻底。
我是不会爱自己的苏悯，你是只爱自己的苏悯，我们是异位面存在的各为一半，却又安然共生。
所有的一切，本来都会在那一剑刺出的时候结束，你会被器斩斩去，而我将会继承你的一切，走向老王八已知的未来，甚至更高更远。”
听到这里，黑袍苏悯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眼中的震撼，那原本不可一世的魔神之心竟然出现了裂痕，而后他带着疑惑问道：“那你...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也不会想明白。
苏悯眯眼笑着，脸上的温和溢于言表：“因为我不是那老王八啊，我是此时此刻的苏悯，可能也是因为我是那个只会爱人的苏悯。你做错了事情，但是错也分大小，分先后，道理要一点一点说，不是一剑能解决的事，就能一剑解决了，那不是苏悯会做的事。若是一路旅程辛苦，无人可说，那就和我说，若是一路孤单，自己一人承担，那也要和我说。
若是没人爱你，我会爱你。”
黑袍苏悯已经恍惚分不清眼前此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只有那么孱弱的气息，却好像在说至理。
胸口的竹剑一阵嗡鸣，像是喝醉了酒一般醉醺醺地欢喜。
“你到底是谁？”
“我啊，我是苏悯，可是未来的王座。”
暗无天日的虚空中，有人侃侃而谈，只是他自己都没发现，那原本残缺的一半位格，竟然缓缓的补全！
...
此时此刻，又或者彼时彼刻，又或者是更古早之前、未来某处，时间支流里毫不起眼的一角。
小院里有一棵老树，树下坐着一位白衣先生，一手执黑，一手执白。
落子声偶然响起，有可能一步接着一步，也有可能下一步要等上个两三天，或者更久。
直到某天，白衣先生落子后，看上了许久，然后一个一个收子，在那当成棋盘的树墩上摆上了一套新茶具。
茶水上新，温热、滚烫，接下来等客上门即可。
旁边有扎着总角的女童停下朗读，从书后面探出个脑袋，大眼睛带着疑惑。
白衣先生喃喃道：“爱人爱己，爱人如爱己，爱人终爱己...”
“先生下了步好棋？”
“是下了一整局好棋。”
“有多好？”
将女童抱在怀里，白衣先生抬头望向天空，仿佛能一眼看穿天幕之后，在虚无的时间里遨游。
他轻声回道。
“没有之一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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