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陵又回到合水村来了,带着他带出去的年轻人回来了。
那几个年轻人,这几个月来跟随蒋陵去了北京,参加各个节目,还接受了央视的访谈,云绣不仅在电视看看到过他们的表演录像,也在各大报纸上看到过相关报道。
和晓光与几个男青年表演口弦,与他们一同去的两个姑娘表演“搓磋舞”,这些独特的普米族音乐与舞蹈,经过蒋陵的编排后,更具观赏性与娱乐性。
云绣不得不承认,蒋陵作为音乐人着实有不凡的才华,也有不俗的策划能力。
和晓光与云绣讲起他们在北京的经历:“蒋老师说,我们去到北京,看到那里的花花世界,时间久了就会收到污染,就不能唱出那么纯洁的歌了。他在郊区给我们租了很大的别墅,那里很安静,就像在林子里一样,很贵,但蒋老师根本不在乎钱,他要我们保持原来的纯净。”
“他还经常跟我们说,现在我们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好,人和人之间很复杂, 环境也没有我们合水村好。他叫我们不要被外面那些东西诱惑了, 丢掉了原本的东西。云姐姐,我们这两个月都在北京, 那里真的好大,我没见过那么多的车,那么多的房子,晚上哪里都是亮亮的, 很漂亮。原来外面真的跟我们这里不一样啊。”
云绣听着和晓光说着这些, 能看出他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亦能看出他无法留在北京的惆怅。想了想,说道:“北京是很好,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要是以后你想去, 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不是和蒋老师一起出专辑吗?允许他以后还会邀请你一起去北京或者其他城市表演。”
“他大概是看不上我。”和晓光声音略带失落, “他没有选中我。”
“没有选中你?”云绣并不理解他的话中之意。
和晓光解释道:“蒋老师让玲姐和莫姐跟他去北京发展,说要给她们计划未来。但他没叫我们其他人去。”
和晓光口中的玲姐和莫姐就是这次一道去北京表演的那两位姑娘,比和晓光年长几岁, 玲姐之前在和晓光就读的小学做代课老师,与和晓光算是熟识。
云绣听下来,心里就明白了。蒋陵要带那两位离开这里,为她们量身定做一些音乐计划,让她们成名,摆脱现在的生活。
可云绣又不动了,既然蒋陵认为现代生活会冲击这里的传统歌谣与舞蹈,认为这里的原生态文化是滋养那些古老歌舞的土壤, 又怎么想着带人离开这里?离开了这里, 她们怎么保持蒋陵所谓的“原土民族文化”?
要想了解这些问题,云绣必要去问问蒋陵的看法, 哪知, 蒋陵一见云绣,连寒暄的话都没说, 就与她吵了起来。
“云老师, 你一直在村子里问修路的事情, 是不是你不同意我的看法, 觉得我不应该阻止他们修路?你怎么和那些人一样,目光这样短浅?修了路, 这里的文化宝库就会被入侵破坏,你也是做文化研究的, 怎么会不知道这点?再者,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跟我说,何必在背后偷偷摸摸做这些事情?”
这话说得,仿佛云绣的调研是在做类似间谍之类的见不得人的事情。
云绣倒是没有与他起争执,敛了情绪,心平气和地说:“我想我没有偷偷摸摸做什么吧?我每次来兰坪做什么调研,问哪些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
蒋陵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觉得, 合水村应该修路?是我阻碍了他们?”
“我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云绣说的确是实话,眼下她只是做调研, 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当然,她心里是有某些倾向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卓越集团要在这里开矿, 开矿就要伐林子,这片林子没有了,普米族那些古歌和舞蹈也就没有了。”蒋陵说着, 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你不知道这些文化有多么珍贵吗?亏你还是做研究的,现在你们大学的学者教授,就是这么徒有其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