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胡氏认为,女儿家,还是学女红,既不用出门,还能好好盯着她,没得像大娘二娘那般,耍一身武艺,没点女儿家的姿态。
大郎潘惟德从文官之前一直跟着潘美身边打仗,战乱时,见过许多泼辣妇人,自家夫人白氏也是个不省心的,心有余悸,希望妹妹识文断字,琴棋书画略通亦可,只需知书达理,温文便好。
白氏不然,白氏的女儿与小姑子一般大,教导女儿时,顺便也教教小姑子御夫之道以及掌控家中庶务,多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也是日常用得上的小事。
二郎潘惟固是庶子,从小在潘胡氏身边教养,四人起争执时,多是劝和,问他意见多是不痛不痒的说一两句,妹妹还小,不着急不着急。
老五潘惟熙倒是潘胡氏的亲生儿子,他自己是从文的,和潘惟德想法一样,学文!
几番争执过后,潘挚欢天喜地的跟着四郎潘惟清学习弓马骑射,然后双双受到责罚,在偷偷练了几回又被罚了几回后,潘挚身体倒渐渐硬朗起来,汤药渐渐进的也少了。
大郎潘惟德和夫人白氏犹不死心,潘挚从此落了一个不服管教之名。
然而,现在的潘挚深刻意识到,其实大哥还是对的,若她琴棋书画占了一样擅长的,除夕宴上也不至于这么丢脸,况且,她的字确实难以入目,每每见着赵元休在书房处理事务时,常常觉得自卑。
初十,赵元休终于归来,番邦各国终于归朝。
潘挚原想让尤叔去准备晚膳,赵元休却道,尤叔病着,不应劳烦他。
那时,潘挚只以为,尤叔是魏王叔的人,魏王叔如今这般光景,想必赵元休也不愿多见,徒惹烦恼吧。
十五时,潘挚央求着赵元休带她去上元灯节,耐不住缠劲,终于答应了,代价就是只好对着李德妃说了一套说辞,不去家宴了。
闹市上,焰火,舞花灯,踩高跷,吆喝声,好不热闹,没走多久,忽觉饿了,就在附近的小摊坐下。
“三娘,前面京城有名的酒肆,不若我们换个地方?”
潘挚不依,“四哥曾说过,酒肆就是供人娱乐的地方,怎可填饱肚皮。”
“可——可你瞧瞧。”潘挚顺着赵元休的视线,左右看了一下,上元灯节寻常百姓众,如他们二人那般身穿华服,坐在一旁的,竟只有他们。
大宋品阶制度与各朝不同,官员与百姓身着服饰不同也罢,偏偏先帝下了一道令,百姓只许着白色衣衫,到了今朝,赵炅更是死令不,此时潘挚与赵元休当真是目光所及之处,最鲜明的。
面子拉不下,小摊的婆子亦是一脸的讨好,潘挚忙道:“两碗元宵。”
从前在潘府,母家都会亲自煮上元宵,现下虽已吃不上,但她仍是忘不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赵元休爱怜的揉了揉潘挚的头:“我的三娘总是那么调皮。”
“三哥,三哥。”
二人同往声音的来源看去,竟是赵德严一脸兴奋的穿过人群跑过来,看了看碗里的元宵垂涎。
“三郎且看,四哥最是洒脱,毫不拘束。”潘挚艳羡的看着赵德严,衣衫跑动间,颇显得不整,一边打趣着一边把面前的元宵推向赵德严,又朝婆子要了一碗元宵。
赵德严欢喜道:“谢过三嫂。不过三哥三嫂为何在此?”
“你三嫂喜欢这里,倒是你,怎么不在宴席。”赵元休问道。
赵德严“嘘”了一下,食指抵在唇上,“三哥三嫂可莫要说见着我,父皇知道了,免不得责骂。”
“你呀,又是称病跑出来的?”赵元休道。
“唉,年年如是,天天不是这头请了宴席,就是那头父皇的国宴家宴,过个年,怎的这般麻烦。”说罢,赵德严又咽下一颗元宵。
一边吃着,一边狐疑的看着潘挚:“三嫂是名门闺秀,德严还以为三嫂会和旁人一样,嫌恶这些小地方。”
潘挚哪能告诉他,这完全是临时起意,便道:“父母兄嫂自小就宠惯着我,父亲曾有言,将门之子女,无须附庸风雅,也从不学习三纲五常,随喜便是。只是话虽如此,兄长、阿姊皆是文武皆能,且时常能出入府邸,见识宽广,不像我,整日被困在府内,难得出一趟门,看什么都觉得好奇。你三哥方才还想饿着我,不许我吃东西。”
“哈哈,三嫂这般不拘,若非我与仲孚交好,我还真信了那些荒谬的传言,当了三嫂是潘府收回来的义女。”
仲孚乃是潘大娘潘正扬的夫君张昭允的字。
“义女?怎么回事?”潘挚问道。
“三嫂不知吗?不知是何人传出,说是三嫂并非韩国公之女,潘府只有两女……”
“只不过是些闲言碎语,何必理会,倒是四哥,为何在此。”赵元休不悦,打断道。
赵德严被呛了一声,放下调羹,“可不和你一样嘛,不想参加宫宴,借故逃了,又不想在府里呆着装病,侍卫都不敢带,胡乱走着,到了这里,三哥,你可不能抛下我呀。”
潘挚有些黯然,有些事,难以言说,自己的确是潘府血脉,又如何向流言证明。
暗自思忖着,赵元休忽然站起身,朝人群中跑去,赵德严嘴里还塞着元宵,见他忽然走开,也愣愣的。
潘挚楞了片刻,不知出了何事,本也想追去,赵德严抓住她的衣摆:“三嫂,去哪啊?”
“追你哥哥呀。”
“三嫂,三嫂,这还没付帐呢……”
潘挚脑袋一懵,突然醒起,,钱袋在赵元休身上,这次出府,二人皆没有带随从。
“四哥,钱袋在你三哥身上。”潘挚无奈道。
赵德严也很无奈,他也没有带随从,一个人在街上浪荡,看着各大酒肆莺歌艳艳,哪儿都没进,还不是因为,他也没带钱,难道让他堂堂四皇子,还赊账吗?
两人左右思量,算了,以势压人吧,潘挚身上只有项上的白玉玉牌最值钱,自然不能作典押,赵德严只好留下象征着皇子身份的腰牌。
所幸赵元休并没有走远,只是围在了一个击鼗的手艺人处,怔怔的出神。
击鼗的小娘子长的十分可人,双手不住摇鼗儿,嘴里不住的唱着词,口齿清晰,声音温婉动人。
潘挚仔细听了,原来是讲光烈皇后阴丽华的爱情故事,前半段潘挚来晚了,没听到,后半段却是说,光武帝是如何通过种种困难,废了皇后改立阴丽华,最后二人得相守。
唱词简单,故事简明,潘挚看着有趣,便也跟着拍手叫好。
赵德严似乎并不喜欢,听了一会,拱手向二人告辞。
先头还说让赵元休别抛弃他,这方自己就要走,潘挚只以为他有急事,便也不作挽留。
击鼗的小娘子端着锣讨赏,赵元休取下鼓鼓银袋,想都不想就扔进了锣里。
潘挚只是微微诧异,她素来对金银并无太多概念,主理府务时日尚浅,也没作他想,身上没了银子,直至逛完灯会,一件东西都没有买。
张旻就在城门守着,二人也有些乏了,便也收了心,回府。
翌日一早,尤叔来报,有几户小贩送来物品,请王妃到前院。
潘挚好奇的走去前院,前院摆放的皆是昨夜灯会摆卖的饰品,不由惊讶。
“韩王爷让我等今日来王府结帐。”
潘挚心中喜悦,面上却还装作若无其事,吩咐尤叔结了钱,记得打赏。
将将入夜,赵元休回府,左右找不到王妃,问了问院里的使女,径直朝厨房走去,生生把潘挚吓了一跳,赶忙把他推出去。
“君子远庖厨,快快出去。”
然后就把人推了出去,关上门,赵元休苦笑的看着胸前留下了两个黑乎乎的手印,仆人们掩不住吃笑,王爷和王妃夫妻恩爱,连带着下人的日子也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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