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廊柱上用刀刻着的嫦娥奔月，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画雕功笨拙古朴，显然出自小孩子之手，美女嫦娥活脱脱被雕刻成了老大妈。
要不是有旁边的字作介绍，还以为是大娘踩到泥地里滑了一跤。
一幅画面从尘封的记忆中缓缓浮现出来。
五六岁的小姑娘手中握着父亲，刚刚赠送给他的小银刀，满心欢喜，想试试刀锋是否锋利。
便背着大人，偷偷在廊柱上雕了这么一副丑到天际的画。
母亲很生气，想要责罚她。
父亲却笑着阻拦：“我家宛儿该当是全京城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女孩子。不过一根烂木头罢了，她若喜欢，便是把这满茶楼都雕上嫦娥，又有何妨？”
母亲嗔怪：“你就惯着她吧，万一惯的性子太过骄纵，没人肯娶，有你哭的时候。”
父亲不以为意：“放心，我方言和的女儿怎么可能嫁不出去，满京城的儿郎排着队来求娶，我还要好好挑挑呢。”
小小的女孩子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娇声娇气：“爹爹，阿娘，我想嫁给远山哥哥。”
母亲刮一下她的鼻子：“好没羞，你才几岁就知道嫁人了？大家闺秀可不许说这些话，会被人笑话的。”
父亲蹲下身子，笑问：“宛儿真的想嫁给三皇子吗？”
小姑娘用力点头：“宛之顶顶喜欢远山哥哥了。”
父亲哈哈大笑，把她举上肩头：“好，我家宛儿连太子妃都做得，更何况不过是个皇子。只要是宛儿喜欢的，爹爹都给你弄来。”
小姑娘坐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清脆的笑声洒满整个茶楼。
她看一看爹爹，再看一看阿娘，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方宛之看着时光里，那个笑的灿烂如花的小姑娘，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痛。
她沿着廊柱慢慢坐下，想要缓解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悲伤，脑海里冷不防浮现出另一帧画面，急忙起身朝后院跑去。
小巧精致的后花园里，记忆中的那株玉兰花果然还在。
此时正值花期，一朵朵在枝头优雅绽放。
重重叠叠，如锦如织，如云如雪，清风微拂，幽香溢远。
方宛之围着玉兰树走了几圈，心绪万千，不知是悲是喜。
直到豆十三娘惊讶的问：“姐姐，你怎么哭了？”
方宛之赶紧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湿润，含泪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想到一些往事罢了。”
往事里，依旧是那个小姑娘。
她用力抓紧身边七八岁小男孩的手，兴奋地大叫：“哥哥，你看好大的鸟窝！你上去给我掏几个鸟蛋下来吃好不好？”
男孩子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是为难：“可是这么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要不我让下人来帮你掏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姑娘摇头跺脚瞪眼睛：“下人一定会先去告诉阿娘，阿娘一定不会让你上树，那我还怎么掏鸟窝，吃鸟蛋？”
她转而又扯着小男孩的衣袖哀求：“好哥哥，趁着跟前没有旁人，你就上树给婉儿掏几个鸟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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