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听了很高兴,说道:
“既然这样,等我探望了姑母,大概月中就进京,到时候再定,怎么样?”
贾琏笑着说:
“我们一言为定,只是我不太放心柳兄。
你四处漂泊,要是耽搁着不回来,岂不是误了人家?
得留下个定礼才行。”
柳湘莲说:
“大丈夫怎么会失信呢!
我向来贫寒,而且现在又在外面做客,哪里有定礼呢?”
薛蟠说:
“我这里现成的,准备一份,二哥你带去。”
贾琏笑着说:
“也不用金银绸缎这些定礼,得是柳兄你自己随身带的东西,不管这东西贵不贵,只是让我带回去作为凭证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柳湘莲说:
“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别的东西,这把剑是用来自卫的,不能解下来。
我口袋里还有一把鸳鸯剑,是我家的传家之宝,我也不敢随便用,只是随身带着。
贾兄你就拿这个当作定礼吧。
我就算是心性像流水落花一样漂泊不定,也绝对不会舍弃这把剑的。”
说完,大家又喝了几杯酒,然后各自上马,告别后继续赶路。
正所谓:
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且说贾琏一天后到了平安州,拜见了节度使,办完了公事。
节度使又嘱咐他十月前后一定要再来一趟。
贾琏领命,第二天连忙赶路回家,先到尤二姐那里去探望。
谁知道自从贾琏出门以后,尤二姐操持家务非常严谨,每天关上门窗,一点儿外面的事都不打听。
她的小妹果然是个果断坚决的人,每天除了侍奉母亲和姐姐,就安分守己地过日子。
虽然晚上一个人孤枕难眠,不习惯寂寞,可一心抛开了其他人,只盼着柳湘莲早点回来,好完成终身大事。
这天贾琏进了门,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十分高兴,更加感念尤二姐的贤惠。
大家说了些寒暄的话之后,贾琏就把路上遇到柳湘莲的事说了出来,又把鸳鸯剑拿出来,递给尤三姐。
尤三姐一看,这剑上面雕刻着龙和夔,镶嵌的珠宝晶莹剔透,她一抽剑把,里面原来是两把合在一起的剑。
一把上面刻着“鸳”字,一把上面刻着“鸯”字,剑刃寒光闪闪,明亮耀眼,就像两道秋水一样。
尤三姐喜出望外,连忙把剑收起来,挂在自己绣房的床上,每天看着这把剑,暗自高兴自己终身有了依靠。
贾琏住了两天,回去回复了父亲的命令,然后回家和全家的人见了面。
那时候,王熙凤的病已经好多了,出来处理事务、走动了。
贾琏又把这件事告诉了贾珍。
贾珍因为最近又结识了新的朋友,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也不放在心上,任凭贾琏自己决定,只怕贾琏一个人力量不够,又给了他三十两银子。
贾琏把钱拿回来交给尤二姐准备嫁妆。
谁知道八月里柳湘莲才进了京,他先去拜见薛姨妈,又遇见了薛蝌,才知道薛蟠受不了旅途的风霜,不服当地的水土,一进京就病倒在家,请了医生治疗。
薛蟠听说柳湘莲来了,把他请进卧室见面。
薛姨妈也不记以前的事了,只感激他这次的救命之恩,母子俩对他十分感谢。
又说起亲事的事,说一切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选个日子。柳湘莲也非常感激。
第二天,柳湘莲又来见宝玉,两人见面后,关系非常融洽。
柳湘莲问起贾琏偷娶二房的事,宝玉笑着说:
“我听茗烟他们说过,可我没亲眼见到,我也不敢多管。
我又听茗烟说琏二哥哥一直打听你,不知道有什么事?”
柳湘莲就把路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宝玉,宝玉笑着说:
“大喜,大喜!难得有这么个标致的人,确实是古今少有的绝色,和你的为人很般配。”
柳湘莲说:
“既然这样,她身边难道缺人吗,怎么就偏偏看上我了?
而且我平时和她也不太熟,她也不至于这么关心我。路上那么着急地要定下来,哪有女方反过来追着男方的道理?
我心里就犯起了嘀咕,后悔不该留下那把剑当作定礼。
所以后来就想起你来,想仔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玉说:
“你本来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怎么既然许了定礼,又怀疑起来了呢?
你原来不是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女子吗,现在既然得到了一个绝色的,不就好了。
何必再怀疑呢?”
柳湘莲说:
“你既然不知道他娶的是谁,又怎么知道是绝色呢?”
宝玉说:
“她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个小姨。
我在那里和她们相处了一个月,怎么会不知道?
她们俩真是一对尤物,巧的是她又姓尤。”
柳湘莲听了,跺着脚说:
“这事不好,绝对不能做!
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我可不想做这个冤大头!”
宝玉听了,脸都红了。
柳湘莲也觉得自己失言了,连忙作揖说:
“我该死,胡说八道!
你好歹告诉我,她的品行到底怎么样?”
宝玉笑着说:
“你既然心里清楚,又来问我干什么?
说不定连我也不干净了。”
柳湘莲笑着说:
“是我一时失态,你可别往心里去。”
宝玉笑着说:
“何必再说了,你这样倒显得是故意的了。”
柳湘莲作揖告辞出来,心里想:
“要是去找薛蟠,一来他现在生病了,二来他脾气又浮躁,不如去把定礼要回来。”
主意打定,就直接去找贾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贾琏正在新房里,听说柳湘莲来了,非常高兴,连忙迎了出来,把他让到内室和尤老娘见面。
柳湘莲只是作揖,称尤老娘为“老伯母”,自己称“晚生”,贾琏听了觉得很奇怪。
喝茶的时候,柳湘莲就说:
“我在外面办事匆忙,没想到家姑母在四月的时候给我订了一门亲事,让我无话可说。
要是听了老兄你的话,却违背了姑母的意思,好像不太合适。
要是当初是用金银绸缎订的亲,我不敢要回来,但这把剑是祖父传下来的,请您还是还给我吧。”
贾琏听了,心里很不痛快,还说:
“定礼,定礼,就是怕反悔才定下的。
哪有婚姻大事,说变就变的?
这事还得再商量商量。”
柳湘莲笑着说道:
“虽然这么说,我愿意承担责任、接受惩罚,但这件事我绝对不能答应。”
贾琏还想再劝,柳湘莲就站起来说:
“请兄到外面坐下来再谈,这里不方便。”
尤三姐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她好不容易等柳湘莲来了,现在突然见他反悔,就知道他肯定是在贾府里听到了什么消息,肯定是嫌弃自己是个淫荡无耻的人,不愿意娶自己为妻。
现在要是让他出去和贾琏说退亲的事,料想贾琏也没办法,那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
一听贾琏要和他出去,连忙摘下剑,把雌剑藏在肘后,走出来说道:
“你们不用出去再商量了,还你的定礼。”
一边说着,眼泪像雨一样流下来,左手把剑和剑鞘递给柳湘莲,右手把肘后的剑往脖子上一横。
可怜啊:
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她那美好的心灵和聪慧的性情,飘飘渺渺,不知道去了哪里。
当时把众人吓得赶紧去抢救。
尤老娘一边痛哭,一边骂柳湘莲。
贾琏连忙揪住柳湘莲,让人把他捆起来送去官府。
尤二姐连忙止住眼泪,反而劝贾琏:
“你别多事了,人家又没有逼她去死,是她自己寻的短见。
你就是把他送到官府,又有什么用呢?
反而显得生事出丑。不如放他走吧,不就省事了吗?”
贾琏这时也没了主意,就松开了手,让柳湘莲快走。
柳湘莲反而不走了,哭着说道:
“我真不知道她是这么刚烈贤淑的妻子,可敬,可敬!”
柳湘莲反而扶着她的尸体大哭了一场。
等买了棺材,看着把她入殓了,又趴在棺材上大哭了一场,才告辞离开。
柳湘莲出了门,不知道该去哪里,迷迷糊糊,心里想着刚才的事:
“原来尤三姐长得这么标致,又这么刚烈!”
心里后悔极了。
正走着,只见薛蟠的小厮来找他回府,柳湘莲却一直神情恍惚。
小厮带他到了新房,里面布置得十分整齐。
忽然听到环佩叮当的声音,尤三姐从外面走进来,一只手捧着鸳鸯剑,另一只手捧着一卷册子,哭着对柳湘莲说:
“我痴心等你五年了!
没想到你果然是冷心冷面,我只能以死来报答这份痴情。
我现在奉警幻仙子之命,前往太虚幻境,修订案中所有的一干情鬼之事。
我不忍心就这么和你分别,所以来见你一面,从此再也不能相见了!”
说完就走。柳湘莲舍不得,急忙上前拉住她想问个明白,尤三姐却说:
“我从情天而来,又从情地而去。
前世被情所迷惑,如今既然因情感到羞耻而觉醒,和你就再无瓜葛了。”
说完,一阵香风飘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柳湘莲一下子惊醒,感觉似梦非梦,睁眼一看,哪里有薛家的小童,也不是新房,竟然是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一个盘腿的道士在捉虱子。
柳湘莲起身行礼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仙师您的法号是什么?”
道士笑着说:
“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是谁,不过是暂时来这里歇脚罢了。”
柳湘莲听了,只觉得浑身冰冷,像被寒冰侵入骨髓一般,抽出那把雄剑,将自己的万根头发一挥而尽,便跟着那道士,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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