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我一辈子无儿无女,清清白白的,也落个不被人笑话议论,这才是好的。”
旁边伺候的媳妇们就趁机说:
“我们姑娘老实善良,哪里像她们三姑娘伶牙俐齿,就会和姊妹们争强。
她们明知道姐姐是这样,竟然一点都不体谅。”
邢夫人说:
“连她哥哥、嫂子都是这样,别人又能怎么样呢!”
话还没说完,有人回禀:“琏二奶奶来了。”
邢夫人听了,冷笑两声,让人出去说:
“请她自己去养病,我这里不用她伺候。”
接着,又有探春的小丫头来报告说:
“老太太醒了。”
邢夫人才起身到前面去。
迎春把她送到院外才回来。绣橘说:
“怎么样?前几天我跟姑娘说:‘那个攒珠累丝金凤,竟然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跟姑娘说了,姑娘竟然也不问一声。我说:‘肯定是老奶奶拿去,当了银子开赌局了。’
姑娘不信,只说:‘司棋收着呢。’让我去问司棋。司棋虽然病着,但心里明白。我去问她,她说:‘没有收起来,还在书架上的匣子里暂时放着,预备八月十五恐怕要戴呢。’
姑娘就该问问老奶奶,只是脸皮薄,怕惹她不高兴。如今恐怕这金凤没着落了,明天大家都戴的时候,唯独咱们不戴,这像什么话呢!”
迎春说:
“还用问吗,肯定是她拿去暂时应急了。
我只说她悄悄地拿出去,过一会儿就悄悄地送回来,谁知道她就给忘了。
今天偏偏又闹出来,问她也没用。”
绣橘说:
“哪里是忘了!她是摸准了姑娘的性格,所以才这样。
现在我有个主意:
我干脆到二奶奶房里,把这事回禀她,要么她派人去要,要么她干脆拿几吊钱来替她赔上。怎么样?”
迎春急忙说:
“罢了,罢了,罢了!少惹点事吧。
宁可没有了,又何必去生事呢!”
绣桔说:
“姑娘怎么这么软弱!
都要这么省事,将来连姑娘都要被她骗了去!
我还是去的好。”
说着就走。
迎春也不说话,只好由着她。
谁知迎春乳母的儿媳妇王住儿媳妇,因为她婆婆犯了罪,来求迎春去说情,听到她们正在说金凤的事,就先不进去。
平时她们也因为迎春懦弱,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现在见绣桔打定主意要去回禀凤姐,估计这件事躲不过去了,而且又有求于迎春,只好进来,陪着笑先对绣橘说:
“姑娘,你别去生事。
姑娘的金丝凤,原来是我们老奶奶老糊涂了,输了几个钱,想翻本,所以暂时借去了。
原本说一两天就赎回来,因为一直没赢回本儿来,就耽搁住了。
可巧今天又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弄出这事来。
虽然这样,到底是主子的东西,我们不敢耽误,终究是要赎回来的。
现在还要求姑娘看在从小吃奶的情分上,到老太太那边去讨个情面,把她老人家救出来才好。”
迎春先说道:
“好嫂子,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要等我去说情,等到明年也没用。
刚才宝姐姐、林妹妹她们大伙儿去说情,老太太都不答应,何况是我一个人呢。
我自己都觉得愧疚,哪还能去讨没趣呢?”
绣橘便说:
“赎金凤是一件事,说情是另一件事,别搅和在一起说。
难道姑娘不去说情,你就不赎金凤了不成?
嫂子先把金凤取来再说。”
王住儿媳妇见迎春如此拒绝她,绣橘的话又犀利得让她无法回应,一时间脸上挂不住,又明知迎春向来脾气好,于是就向绣橘发起话来:
“姑娘,你别太仗势欺人了。
你在全家数一数,哪家的妈妈、奶子不仗着主子哥儿、姐儿多得些好处,偏偏咱们就这样‘丁是丁,卯是卯’的,只许你们偷偷摸摸地哄骗了去。
自从邢姑娘来了,太太吩咐一个月节省出一两银子给舅太太,这里不但添了邢姑娘的花费,反而还少了一两银子。
平时短这个少那个,哪一样不是我们供应的,谁又跟你们要过什么?
不过是大家将就着罢了。
算到如今,少说也有三十两了。
我们这一阵子的钱,难道都白搭进去了不成!”
绣橘没等她说完,就啐了一口,说道:
“你说什么白搭进去三十两,我倒要和你算算账,姑娘要了些什么东西?”
迎春听到这媳妇借着邢夫人的意思发泄私愤,赶忙阻止道:
“罢了,罢了,罢了!
你既然拿不出金凤来,就别东拉西扯地乱嚷。
我也不要那凤了。
就算太太们问起来,我就说丢了,也不妨碍你什么,你出去歇着倒好。”
一面叫绣橘倒茶来。
绣橘又气又急,说道:
“姑娘虽然不怕,可我们是干什么的?
把姑娘的东西弄丢了,她反倒赖说姑娘花了她们的钱,现在竟然要折算抵账。
要是太太问姑娘为什么花了这些钱,难道我们从中捞好处了?这还得了!”
一边说,一边就哭了起来。
司棋听不下去,只得勉强起身过来,帮着绣橘质问那媳妇。
迎春劝不住她们,自己拿了一本《太上感应篇》来看。
三人正闹得不可开交,恰巧宝钗、黛玉、宝琴、探春等人担心迎春今天心里不痛快,都约着来安慰她。
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两三个人在争吵。
探春透过纱窗一看,只见迎春靠在床上看书,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探春笑了。
小丫鬟们赶忙打起帘子通报说:
“姑娘们来了。”
迎春这才放下书起身。
那媳妇见有人来,而且探春也在,没等别人劝就自己住了口,趁机想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探春坐下后,便问:
“刚才谁在这儿说话?听起来像是在拌嘴呢。”
迎春笑着说:
“没说什么,不过是她们小题大做罢了。何必问呢。”
探春笑着说:
“我刚才好像听到什么‘金凤’,又说什么‘没有钱只和我们奴才要’,谁跟奴才要钱了?
难道姐姐跟奴才要钱了不成?
难道姐姐和我们不一样有月钱,不一样有用度吗?”
司棋、绣橘说:
“姑娘说得对。
姑娘们都是一样的,哪位姑娘的钱不是由着奶奶、妈妈们支配,连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算账,不过是要东西的时候说一声就行。
现在她偏偏要说姑娘花超了,她还赔了好多。
可姑娘到底什么时候跟她要过什么东西?”
探春笑着说:
“姐姐既然没跟她要,难道是我们跟她们要了不成!
你叫她进来,我倒要问问她。”
迎春笑着说:
“这话又奇怪了。
你们又没什么牵连,何苦连累她呢?”
探春说:
“这倒不是。我和姐姐一样,姐姐的事就和我的事一样,她说姐姐就等于说我。
我那边的人要是抱怨我,姐姐听到了,也就如同抱怨姐姐一样。
咱们是主子,自然不会去计较那些钱财小事,有时想起什么要什么,也是有的。
但不知道金累丝凤怎么又牵扯在里头了?”
那王住儿媳妇生怕绣橘等人把她告发出来,赶忙进来想用话掩饰。
探春深知她的心思,便笑着说:
“你们真是糊涂。
如今你婆婆已经犯了错,趁此机会求求二奶奶,把刚才那些还没散出去的钱拿出一些来把金凤赎回来就完了。
不像没闹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还能顾着面子,现在既然已经撕破脸了,趁这会儿就算有十个罪,也只能一个人受罚,没有砍两颗头的道理。
你听我的,去跟二奶奶说。
在这儿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
这媳妇被探春说中了要害,也没法再抵赖,只是不敢到凤姐那儿去自首。
探春笑着说:
“我没听见也就罢了,既然听见了,少不得替你们解决解决。”
谁知探春早就给待书使了个眼色,待书出去了。
这边正说着话,忽见平儿进来。宝琴拍手笑着说:
“三姐姐难道有驱神召将的法术?”
黛玉笑着说:
“这倒不是道家的玄术,倒是用兵最精妙的策略,正所谓‘守如处女,脱如狡兔’,出其不意的妙策呀。”
二人开着玩笑。
宝钗赶忙给她们使眼色,让她们别再说了,便用别的话岔开了话题。
探春见平儿来了,便问:
“你奶奶好点了吗?
真是病糊涂了,什么事都不上心,让我们受这样的委屈。”
平儿赶忙说:
“姑娘怎么受委屈了?
谁敢给姑娘气受?
姑娘快吩咐我。”
这时,王住儿媳妇慌了手脚,赶忙上前赶着平儿叫道:
“姑娘坐下,让我说说原因给你听听。”
平儿严肃地说:
“姑娘在这儿说话,哪有你我随便插嘴的道理!
你但凡懂点礼数,就该在外面伺候。
不该你进来的地方,什么时候有外头的媳妇子无缘无故到姑娘们房里来的规矩?”
绣橘说:
“你不知道我们这屋里没什么规矩,谁爱来就来。”
平儿说:
“都是你们的不是。姑娘脾气好,你们就该把她赶出去,然后再回禀太太才是。”
王住儿媳妇见平儿发了话,脸红了,这才退了出去。探春接着说:
“我跟你说,要是别人得罪了我,倒也罢了。
如今这王住儿媳妇和她婆婆,仗着是奶妈,又看二姐姐脾气好,就这么私自拿了首饰去赌钱,还捏造假账折算,还逼着要去讨情,在卧房里跟这两个丫头大喊大叫,二姐姐竟然管不住,所以我看不下去,才请你来问问:
她到底是不懂事理,还是有人指使她这样,先把二姐姐制服,然后就要对付我和四姑娘了?”
平儿赶忙赔笑着说:
“姑娘今天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奶奶怎么担当得起!”
探春冷笑着说:
“俗话说‘物伤其类’,‘齿竭唇亡’,我自然有些担心。”
平儿向迎春说:
“要说这件事,也不算大事,很好处理。
但她现在是姑娘的奶嫂,依姑娘看怎么处理合适呢?”
当下迎春只顾和宝钗看《感应篇》里的故事,连探春的话都没听见,忽然听到平儿这么说,便笑着说:
“问我,我也没什么办法。她们做错了事,自作自受,我也不会去替她们求情,也不会去苛责她们。
至于私自拿去的东西,送来,我就收下,不送来,我也不要了。
太太们要是问起来,我能隐瞒就隐瞒过去,这是她们的造化,要是瞒不住,我也没办法,总不能为了她们去欺骗太太们,少不得实话实说。
你们要是觉得我脾气好,没决断,要是有好主意,能把这事处理得面面俱到,不让太太们生气,任凭你们处置,我一概不管。”
众人听了,都觉得好笑。黛玉笑着说:
“真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
要是二姐姐是个男人,这一家上下这么多人,又该怎么管理他们呢?”
迎春笑着说:
“正是呢。好多男人都这样,何况我呢!”
话还没说完,只见又有一个人进来。
不知道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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