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小芹只是擦了擦枪,淡淡地说:“没啥神的,练的。”
她这话一出口,围观的人群反倒更沸腾了。
有人喊:“瞧瞧!这才是真本事!”
有人叹:“人家姑娘多实在,不摆谱!”
还有几个半大小子,当场就嚷嚷着要报名参加民兵,说要跟陈小芹学打枪。
结果,上官屯的民兵连,莫名其妙就成了“神枪手培训班”。
陈和平蹲在墙根底下抽旱烟,瞅着这阵势直嘬牙花子:“好家伙,这比赶大集还热闹……”
可陈小芹呢?
她还是那个陈小芹,该练枪练枪,该喂猪喂猪。只不过,现在她身后总跟着一群眼巴巴的“学徒”,连她跟老陈头照顾的老母猪下崽,都有人蹲在猪圈外头记笔记,说是要研究“神枪手养的猪有啥不一样”……
赵四海最近连撒泡尿都带着心事。那尿色黄得邪性,浇在雪地上滋滋作响,活像烧铁棍插进猪油里。
狩猎队的老张头撞见过一回,眯着老眼直咂嘴:“好家伙,这尿比熊瞎子胆还黄!咋的,怕媳妇儿被人抢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
一说出口,赵四海哀嚎一声,裤子没提就连连跺脚。
就是让那些说媒的给急的。
自打上官屯评上示范点,陈小芹家门口的媒婆比林子里的麻雀还多,见天儿挎着个印有“大跃进”字样的布包,里头装着各色小伙子的相片:有国营厂工人攥着搪瓷缸的,搪瓷缸上还印着“先进生产者”的红字;有公社技术员扶着自行车的,车把上特意系了条新毛巾;还有县革委会的干事,背后的毛主席像比人还高。
相片都是新拍的,背景清一色是公社的土高炉。
有县农机厂的学徒工扶着新式双轮双铧犁的,有区里炼钢能手戴着劳动模范大红花的,最扎眼的要数县武装部那个干事,相片里还特意露出腰间崭新的“五四式”手枪皮套。
个个都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装,胸前别着锃亮的毛主席像章。
就连上门礼都格外阔绰:麦乳精用红纸裹着,白糖包成四四方方的块儿,最阔气的还提着两瓶“西凤酒”,瓶身上系着红绸带,风一吹飘得老高。
这些礼要是都堆在陈家炕桌上,怕是能把那榆木桌子压弯。
就算知道陈小芹她娘早就点了头,同意闺女和赵四海的亲事,可媒婆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这不还没摆酒结婚呢吗?再看看,再看看……”
咋的?拿我赵四海当柜台上的货,要货比三家啊?
最可气是前天那个戴眼镜的,小白脸裹着件簇新的呢子大衣,张口就是“我们武装部”如何如何。
赵四海蹲在陈家柴垛后头磨柴刀,刀刃在磨石上蹭得火星子直冒,映得他眼珠子都发绿。
磨着磨着突然听见那小子说“可以把小芹同志调到县里”,手里的柴刀“咔嚓”劈进树墩子,震得屋檐下的冰溜子簌簌往下掉。
夜里,赵四海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烧饼。
身下的稻草褥子都让他挠出了两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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