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青砖上砸出细密的水花,林小满的布鞋陷进地窖入口的泥潭。婴儿的襁褓被雨水浸透,突然安静下来的小脸贴在她颈动脉处,温热的呼吸喷在祖父留下的翡翠吊坠上。那枚吊坠背面刻着的"36.5℃",此刻正隔着衣料灼烧她的皮肤。
"别怕。"她咬开手电筒的防水套,光束扫过地窖铁门时骤然凝固——被液压钳剪断的铁链断口处,黏着半片干涸的银杏叶。这是陆翊化疗时总夹在病历本里的书签,去年深秋他躺在ICU时,还曾用插着留置针的手指着窗外说:"等我能走了,带你去栖霞山看银杏。"
婴儿突然爆发的啼哭惊飞檐角宿鸟,林小满踉跄着撞向青砖墙。后腰被药柜浮雕的星宿图硌得生疼,太极阴阳鱼恰好抵在婴儿发烫的额头。二十八具骸骨在阴影里摆出诡异的北斗阵型,三具伏在药柜前的骸骨指骨间,钛合金手术钳反射的冷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撕拉——"
襁褓绸布裂帛声在地窖激起回音,新生儿胸口紧贴青铜锁的刹那,柜门轰然弹开的气流掀飞满地银元。泛黄的日记本重重砸在青砖上,牛皮封面渗出浓重的当归药味。林小满的指尖刚触到烫金书脊就剧烈颤抖——这是陆翊确诊骨癌那日,她冒雨跑到城南老字号买的记事本。
"2019年3月15日,当体温成为杀人开关......"
钢笔划破纸页的裂痕里洇着褐红血珠,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深夜实验室的蓝色荧光,原来不是抗癌新药的希望,而是诺亚资本埋在他静脉里的催命符。日记本夹层突然滑落的铂金指环滚到骸骨堆里,戒圈内壁的刻痕在月光下泛着水光——"体温即诺言0927"。
"这不可能!"林小满的婚戒早在追悼会当天就沉入长江。她发疯似的扒开碎骨,戒托暗槽凝结的封蜡将指尖烫出燎泡。婴儿突然爆发的啼哭震得地窖簌簌落灰,嵌在军医骸骨里的手术刀开始高频震颤,白大褂袖口的血型报告在震荡中飘到眼前。
"AB型RH阴性?"林小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殡仪馆出具的死亡证明上,陆翊的血型分明是O型阳性。记忆里那个浑身插管的躯体突然扭曲起来,就像他化疗后总爱开的玩笑:"等变成骨灰,你可别把檀木盒子也认错。"
地窖深处传来细碎的爆裂声,当归药包无火自燃的火星溅到硝石匣上。林小满扯下浸透药汤的尿布扑向火源,焦糊味里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经纬线。布料灰烬中显出的地下实验室坐标,竟与陆翊最后那条短信的定位完全重合——那是他们初吻的江心洲观景台。
"哇——"
婴儿的啼哭陡然转成呜咽,体温计水银柱飞速下滑。林小满摸到满地银元时才发现掌心血痕,祖父临终前抓着她的手在族谱上按下的血印,此刻正与二十八枚银元上的WY缩写重叠。民国二十一年的袁大头边缘,新刻的"36.5"正在渗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