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气象台发布山洪预警时,龙安心正在调试合作社新买的扩音器。电流杂音中,他突然听见务婆用苗语喃喃自语:"不是洪水,是地脉翻身..."
他鬼使神差地按下录音键,接着用汉语补充:"请将粮食吊到房梁高度"。
当晚,上游三个寨按汉语预警转移,下游五个村却按苗语说法把陶缸倒扣在院中。结果洪水真如务婆所言——水位刚到门槛就退去,留下满院活蹦乱跳的鱼,在倒扣的缸里"咚咚"撞响。
第三天深夜,当龙安心终于完整唱完《蝴蝶歌》时,务婆从神龛后请出个蒙尘的木匣。
匣里是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贴着1953年的标签:"县文化馆民族藏品室"。
"当年他们说这是封建迷信,"老人把钥匙拍在龙安心掌心,"现在,该你去要回来了。"
月光下,钥匙齿痕组成个奇怪的图案——既像苗绣的星辰纹,又像汉字"归"的变体。
县文化馆送来的"非遗申报材料"里,务婆的《蝴蝶歌》录音被替换成学院派合唱团的版本。龙安心攥着磁带的手直发抖——那些规整的和声里,少了火塘柴火爆裂的"噼啪"声,少了务婆换气时的微弱抽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要原样的。"他指着播放器对馆长说。
对方推来一张《音频处理同意书》:"背景杂音太多,不符合非遗标准..."
吴晓梅突然拔掉电源,从包里掏出个旧磁带——那是小芽用玩具录音机偷偷录的,背景里还能听见鸡叫和孩子嬉闹。当务婆沙哑的歌声重新响起时,走廊里扫地的老保洁突然停下动作:"这才是我们寨子的调。"
暴雨冲出的山体裂缝里,露出丛罕见的紫背天葵。龙安心正要采摘,务婆的烟袋锅拦住了他:"十五月圆才能采,现在采了是毒药。"
当晚实验室的电话却追到村里——州药检所检测出他们上次送的样品里,含有未知的抗癌成分。
"就是这个!"研究员发来的照片上,赫然是那丛天葵。龙安心看着日历上的红圈(距月圆还有9天),又看看电脑里的检测报告,手里的药锄捏出了汗。
合作社的季度账本被暴雨淋湿,苗汉双语的数字晕染成奇怪的图案。会计急得直跺脚,务金阿婆却眯着眼笑了:"这不就是老辈人的结绳记事?"
她枯枝般的手指沿着墨迹描摹:"'朵'字染开了就是盈利,'阿'字化开了要防贼..."当龙安心按她的"解读"重新核对,竟真找出三笔被做手脚的账目。
县审计局的人来看过后,默默把"非正规记账法"改成了"民族特色财务管理"。
龙安心站在县文化馆仓库前,那把1953年的钥匙却打不开新换的防盗门。
看门老人从兜里摸出把锈迹斑斑的备用钥匙:"当年他们换锁,我偷偷留了一把。"他指着墙上泛黄的合影——年轻时的自己站在个穿苗服的汉族姑娘旁边,"你父亲做的柜子,得用巧劲。"
钥匙转动时,尘封的樟木味扑面而来。陈列柜里,那些被标注"民俗道具"的银饰,在阳光下泛起熟悉的纹路——和吴晓梅嫁衣上的星辰纹一模一样。
嫁接苗全部成活的庆祝仪式上,龙安心按苗礼点燃新火塘,却怎么也点不着。
务婆抓了把枯草塞给他:"这是汉地带来的艾蒿,得混着雷公山的火绒。"
当两股火苗终于交融时,老银匠突然敲响铜锣——那锣正是从文化馆取回的"民俗道具",背面刻着细小的楷书:"吴氏银楼抗战义捐"。
火星溅到龙安心手背,烫出个小小的蝴蝶形状。吴晓梅给他涂药时,轻声哼起《蝴蝶歌》里最冷门的一段——关于火中重生的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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