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云在城隍庙残垣下摸到第三坛女儿红时,倭寇的火箭正点燃西市粮仓。酒液混着血水滑过喉头,他忽然看清泥泞中半幅《雪鹊图》——画上题着"犹恐相逢是梦中",墨迹未干处溅着朱砂,像极苏晚晴昨日包扎他伤口时落的血。
"周公子!"
绣鞋踏碎酒坛的脆响惊散迷雾。苏晚晴提着染血的药箱立在火光里,腕间银镯的"柳"字烙着他模糊的梦境。她身后倒塌的喜鹊桥柱上,新刻的"正"字还差最后一划。
倭寇的箭雨破空而来时,周慕云扑倒她的动作比意识更快。箭矢穿透左肩的刹那,五百年前沉潭的窒息感汹涌而至。苏晚晴撕开裙裾为他止血,发现他脊梁处淡青的胎记——正是铜镜里玄衣男子发辫缠绕的形状。
......
戌时的更声在烽火中失了方位。
周慕云踹开酒窖暗门时,陈年佳酿已流成血河。倭寇头目的刀尖挑着苏晚晴的鹅黄披帛,那抹明黄在硝烟里忽隐忽现,与他梦中沉潭女子最后的衣角重叠。
"放了她!"他举起火把点燃酒窖,烈焰瞬间吞噬倭寇的惨叫。苏晚晴腕间银镯撞上酒坛的脆响里,突然滚出颗琉璃珠——正是南宋画师咽气时攥着的信物。
"桥柱...第三块青砖..."周慕云咳出的血染红琉璃珠,内里封存的银簪残片突然迸射寒光。苏晚晴摸向发间,才发现祖传的桑木簪不知何时断成两截。
震天的喊杀声逼近时,周慕云将她推入暗河甬道。湍急的水流冲散"等我"的尾音,苏晚晴浮出水面时,只见对岸酒坊在爆炸中化作火凤,烧红了嘉靖三十三年的秋夜。
......
万历九年的春雨泡胀了桥基青苔。
老石匠凿开喜鹊桥第三块砖石时,铁凿突然迸出火星。桥洞深处嵌着半枚铜镜,尼龙丝缠着的琉璃珠里,封着片酒坛碎瓷。学徒举着风灯惊呼:"这瓷片上有个'周'字!"
无人注意新桥落成典礼上,有位戴面纱的绣娘驻足良久。她腕间银镯内侧的"柳"字被衣袖遮住,眼角朱砂痣倒映在河面,惊散一尾红鲤。
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暴雨冲塌了旧桥遗址。五百年前沉潭的银簪顺着暗流漂向太湖,簪头缠着的青丝早已化作水草,却仍保持着同心结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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