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萧砚白的护目镜上,裂成千百道扭曲的银线。他跪在废墟中央,左手攥着水晶吊坠的碎块,右手指尖还沾着云栖梧消散前的鳞片粉末。远处传来沈惊鸿的呼喊,却像隔着厚重的水幕,模糊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回响。
“院长!”
防护结界的碎裂声中,萧砚白看着自己的掌心。黑色纹路正顺着静脉爬向心脏,所过之处皮肤凸起鳞片,与巨兽体表的灰黑色完全一致。云栖梧的学员徽章掉在脚边,半块金属片映出他此刻的脸——左眼瞳仁已变成竖状金纹,像极了巨兽发怒时的模样。
“为什么......”
他的声音混着雨水和血沫。三天前还在课堂上偷传纸条的学员、昨夜刚给小苍鸟换过药的后勤导师、甚至是总爱和他拌嘴的教廷使者,此刻都化作废墟中冰冷的轮廓。水晶吊坠的碎面划开掌心,却没有鲜血流出——他的血管里,正流淌着古神契约的金光。
“萧砚白!”
洛千瓷的呼喊穿透雨幕。她的暗影图腾在左臂蔓延成荆棘状,颈间的幽夜之泪残片发出尖锐鸣响,那是圣物与容器产生共鸣的征兆。当她扑过来按住他眉心时,萧砚白闻到了她发间混着的雪松香——那是影族用于净化的熏香,此刻却盖不住他身上越来越浓的硫磺味。
“看着我。”她的指尖渗出血珠,按在他眉心的黑色纹路上,“你是那个会为流浪猫搭窝的人,是把最后一块魔晶糖留给学员的笨蛋......不是什么古神容器。”
这句话像一把锈刀,缓缓剖开他的心脏。记忆碎片纷至沓来:七岁那年救回的受伤乌鸦,羽翼上有与血瞳夫人相同的刺青;十年前为保护学员被划破的左腕,愈合后留下的疤痕竟与古神契约纹路吻合;还有洛千瓷初入学院时,抱着《影族秘典》站在图书馆门口,发梢沾着雪粒的模样——她颈间的幽夜之泪,曾在阳光下折射出与他吊坠相同的六角星芒。
但古神的记忆更加汹涌。
银发男子单膝跪地,水晶吊坠在掌心碎成十二片。巨兽的竖瞳里倒映着燃烧的神殿,却没有一丝怒意:“吾友,他们篡改了预言。”它的声音如冰川崩塌,“永劫之影不是灾厄,是世界屏障的基石。”
十二名黑袍人从阴影中杀出,为首者举起破晓之杖时,萧砚白看清了那张脸——与此刻的白夜分毫不差,只是左眼角多了道从耳际延伸至下颌的伤疤。古神用身体挡住致命一击的瞬间,他看见白夜嘴角的笑,那是终于得手的狂喜。
“原来我们才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萧砚白喃喃自语,黑色纹路在他颈后聚成乌鸦形态,“千年的守护,被写成背叛的史诗。”
洛千瓷的眼泪滴在他鳞片化的皮肤上,竟发出滋滋的轻响。幽夜之泪残片突然脱离她的项链,与水晶吊坠碎块相吸,在空中拼出完整的星图——那是千年前古神为巨兽布下的防护结界,每一道星轨都刻着“守护”而非“封印”。
“看这个。”她颤抖着展开掌心,那里躺着半片染血的鳞片,边缘刻着细小的古神文,“云栖梧用最后的力量刻下的......她说‘真正的钥匙,是愿意相信的心’。”
萧砚白猛然抬头。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亮巨兽的轮廓——它的鳞片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流动的金光,每一道都是古神当年为它编织的保护咒印。而在心脏位置,九道锁链正缓缓浮现,链身刻着教廷十字架、影族图腾、云家锦鲤......还有一道,是他此刻腕间的红绳。
“沈惊鸿!”他的声音突然清亮,黑色纹路消退了几分,“罗盘碎片还能定位吗?我需要知道十二道锁链的具体位置。”
“院长......你的眼睛......”
萧砚白从废墟的积水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左眼是纯粹的金,右眼是深邃的黑,光与暗在瞳孔中旋转成阴阳鱼图案,倒映着巨兽眼中的万千星光。那不是毁灭的预兆,是古神与圣兽跨越千年的重逢。
古神之力在此时突然暴走。
萧砚白发出低吼,鳞片从脊椎蔓延至脸颊,指尖裂开成锋利的金色爪刃。洛千瓷被气浪掀飞的瞬间,看见他背后浮现出巨大的虚影——一半是持剑的古神,一半是展翅的巨兽,两种力量在雨中绞成紫色旋涡。
“控制住!”沈惊鸿冒险冲上前,罗盘碎片在他掌心拼出防御结界,“这具身体承载不了双生契约的力量!”
回答他的是一声闷响。萧砚白的爪刃擦过导师肩膀,在地面犁出深达丈许的沟壑,碎石飞溅间,他看见对方眼中的信任——那是二十年来从未动摇过的、对“守护”二字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