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苏毓允他的兑了现,他在何俊贪渎案中立了功,被召回京入御史台。
盼了两年,他终于不是依靠父亲,而是靠自己名正言顺地离开这里。
只等七月官凭送来便能动身。
而比官凭先来的,却是一纸家书。
那日,他拎了盒从定州越来越成规模的贸易集市上买的,江南今年最时兴的胭脂水粉,去探望杨烟。
尽管被指了婚事,杨烟却一点儿也不着急,还女扮男装住在军营,日日跟邱大仙、阿儒以及炊饼厮混在一起,打铁做机关。
现在又多了个负伤后被额外照顾,遣到邱大仙身边做杂活的刘北。
见着他来,那姑娘袖子一撸,一脸阳光地迎了出来,顺便丢给他一个奇怪的,木轴上绑了竹片片的东西,轴上还垂着一根绳。
“这是什么?”杜风忘了作揖行礼,好奇问。
“拉拉绳试试。”杨烟指了指那根棉绳。
轻轻一拉,竹片绕着木轴晃动起来,送来丝丝凉风。
“比扇扇子省力,送你了。”杨烟拍了拍手。
杜风却“嗤”一声:“本公子扇扇子是为了图凉快吗?”
杨烟撅了撅嘴,承认:“对哦,那年烟雨台雪中集会,杜公子就在扇扇子。”
提起旧事,杜风面色泛了红,忙抬袖子捂住脸:“这么晒也不把本公子往屋里请请,晒黑了该如何是好?”
杨烟这才将杜风往营房中引,边走边道:“恭喜杜公子要升任御史。”
“托小军师的福。”杜风礼貌拱手。
杨烟回身,也向他回了一礼:“心系百姓,即使毫末也是好的,一切皆是公子自己的选择,我只是艄公,渡你一程罢了。”
抬头,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做了个摇撸动作,向他灿烂一笑。
杜风想起她说的——“每一个‘此刻当下’,你能感受到快乐的时候,都是真的。”
他也终于毫无挂碍地笑了。
想他在京里声色犬马、荒唐了二十几年,才寻着活着的一丁点儿意义。
幸好,还有无数个明天,给他重新收拾人生,树立更高远志向。
可在营房内没待多久,侍从小马就匆匆过来将他叫走,把沉甸甸家书放到他手上。
杜风满心以为是父亲来恭喜他的,想着回京后定会叫父亲刮目相看。
兴冲冲把信封拆开时,却从里头掉出个小纸包。
他展开信纸,瞧清楚了纸上字迹,是熟悉的、父亲的笔体,却发抖到连字都模糊成两个。
一颗心从热烈夏天掉回到腊月冰窟里。
然后信颓然掉到地上,又被他慌张捡起,点火烧掉。
信在火光中卷曲,飞出片片纸灰,他竟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转而嘲弄地笑起来,笑出了哭腔。
信上写:“离开前,务必毒杀定王。”
——
得知仲义去江南后,冷玉笙总觉得不放心,派顾十年快马回京和楚歌汇合,再入宫打探消息。
七月中旬收到信,得知仲义已平安到达江州,高涯被派遣跟在身边。
再然后,昭安帝命他接管了仲家军。
顾十年和楚歌追上西行贺婚的队伍,一同回朔北。
冷玉笙松了口气,高涯毕竟算是他的人,不会对舅舅不利。
而父皇即使猜忌舅舅,也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卸兵权却进了爵,边关军心尚稳,权力正平稳交接。
是舅舅褪下战甲为自己铺的路。
不久又收到仲义亲笔书信,称自己一切都好,在江南跟昔日老友聚在一处,乐得自在,叫他择时间差人将舅母和弟妹送到国公府来,一家团圆。
冷玉笙算了算日子,距婚期不到俩月,便想留舅母他们吃了喜酒,再亲自护送他们到江南。
还是热到流汗的季节,西北的阳光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冷玉笙往镇北侯府送了消息,他的提议得了舅母应允,又带楚辞去定王府瞧了瞧婚房和院子布置。
对新造的、和京内吴王府一模一样的莲池和清凉阁都十分满意。
再去市场溜达一圈,给杨烟买了王记肉酥饼回来。
夕阳下,却见镇北军营门口立着个人。
白衣白袍的杜风似等了很久,脚下一深一浅踱步的脚印凌乱印在泥土地上。
他向冷玉笙跪下行了一礼。
“听说杜御史今早收到了入京官凭,恭喜恭喜,打算何时动身?”
冷玉笙未下马,只垂眸问。
这段时间杜风似乎一直在刻意回避他,从不在他面前出现。
“下官来向殿下辞行,明日就走。”杜风回答。
“哦,那本王可就不送了。”冷玉笙浅淡道,“本王得到驿站消息,明日礼部的人就到了,本王得去接他们。”
他瞧瞧手上挂的麻绳系油纸包酥饼,心想再不给杨烟,饼可就凉透了。
便踢了踢马屁股,欲入军营。
杜风却直起身子:“殿下!下官有话要说,还请移步到下官营房。”
冷玉笙眉头一皱,笑着邀请:“本王当什么事呢,应该本王设宴为杜御史送行的——不如今夜咱们痛饮一场。”
杜风满头是汗,迎着暮光局促眯眼,手缩在袖中,握紧了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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