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
第二日,男人们从宿醉中醒来,发现女子已在小炉上生火煮了一锅糙米汤,一人端给他们一碗放到手边。
白衣如雪,笑眼盈盈。
“你……”独眼龙震得说不出话来。
蒜头鼻连忙捡起绳子,要来捆她。
杨烟跪坐下,双手扣住,央道:“这位大哥,行船在河中,奴家不会游水,跑不了,不绑了成不?我给你们做饭洗衣,伺候诸位可成?”
蒜头鼻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打量。
像某种小动物,眼眸晶亮,小巧鼻头还在一吸一阖。
杨烟冲他笑了笑,这一笑,唬得他突然丢开了手,再不敢抬头看她。
他哪见过这样俏皮秀美的女子冲他笑。
独眼龙一把拽过杨烟。
“弄疼我了。”她嗔道。
蒜头鼻却直接打掉独眼龙的手:“你别碰她!”
“一个骚……”话音未落,独眼龙仅存的右眼也挨一拳。
两人莫名其妙打斗起来。
小船摇晃着几乎要翻。
秃瓢见怪不怪,又觉得有点意思,问她:“你知道咱们是干嘛的?”
“能在这般急浪中行船,想来定是哪座水寨的英雄好汉。”杨烟明明被晃地要吐,还是恭维,“受人之托,押送我对吗?”
秃瓢抿了抿嘴:“对,咱们还有八百口子人要养活,姑娘可知,断咱们财路的下场?”
杨烟摇头。
秃瓢从船头猛地站起身向她走过来,狠厉道:“脚上绑了石头,沉河。”
那几碗糙米粥就要被掀翻,杨烟连忙一碗一碗地收好,倒回锅里:“好汉饶命,奴家安敢坏你们好事?”
秃瓢乐了,这女子还挺勤俭。
杨烟放好碗,退向船壁,谄媚道:“我既上了你们的船,自然听你们处置,就是别绑了,留我一双手伺候你们吃喝,直到把我卖走。”
秃瓢问:“竟有愿意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
杨烟伸手把腕子一亮:“奴一介弱女子,受不来这个,瞧瞧胳膊给绳都勒红了。”
腕上白玉镯晃荡一下,秃瓢眼神明显亮了。
趁蒜头鼻和独眼龙打得不可开交,她立刻会意将玉镯褪下,悄摸摸递给他:“我瞧着您是三个当中最明事理的,好汉不妨怜惜怜惜小女?”
秃瓢接过玉镯,搁衣服上擦了又擦,满意地塞进怀里。
这才去将船头打斗的两人分开,喝道:“在这条船上,她是我的!”
独眼龙和蒜头鼻俨然是怕他的,停止了动作。
后来蒜头鼻一边擦鼻血,一边虽还直勾勾盯着杨烟,到底没敢动她一下。
秃瓢收了镯子,想着在水上反正人逃不掉,便没再绑她,叫她给他们煮饭干活。
杨烟做完活就乖乖缩到船角,不说话也不乱动,气氛太平下来。
四人乘一条小船,在湍急水流中几乎一日数百里。
三个男人常常要一起协作,才能控住帆转往该去的方向。
杨烟在提桶汲水时,又悄悄放飞一只纸鸟。
如此行了约莫四五日,终于开始收帆靠岸。
杨烟趴到窗户旁,见到不远处岸边接应的人,竟着着禁军铠甲。
她大概知道是谁要买她了,连忙拐到船角。
三个男人却同时钻进乌篷,齐声道:“得罪。”
一口黑布袋径直套到她头上。
她被绑着送上禁军的囚车。
作为交换,一箱黄金搬到乌篷船上。
分别时刻,秃瓢竟有些不舍,后悔这几天表现得太过正经,没能一亲芳泽。
他站在船头,凝视岸上囚车中的女子,刚巧她也在看着他。
他从怀中掏出玉镯,放嘴边亲了亲,才低头去划桨。
隔着囚车栅栏,杨烟一直盯着逆流而行回转的小船。
俨然,回程更费力。
三个男人卖力划桨张帆,小船艰难行至河中心时,突然没由来摇晃起来,三人慌里慌张一阵,陆续跃下船。
乌篷小船带着满箱黄金,慢慢沉没了。
杨烟才拧拧鼻子,用已脏成灰色的衣衫擦了擦袖中小刀,上头还沾着些木屑。
那晚她迷晕三个男人,在隐秘一角凿了半夜木船,之后每晚继续凿,最终只留下薄薄一片, 用布袋挡住,刚刚被绑下船之前,一脚把整片木头给踹开。
几个男人只顾去拿黄金,根本未发现船舱进水。
她想,任他们水性再好,也是不能带那么多金子游泳的吧。
而观照眼前,堂堂禁军,不剿匪就算了,竟和江湖强盗勾结。
杨烟问押送她的兵将:“为何捉我?你们受命于太子还是帝王?”
禁军不理会她,只管带着她绕道向京城行去。
她知道问是问不出来了,但京城一定是张好了网,等待韩泠。
她悄悄又放走一只纸鸟。
——
定王韩泠极高调带兵奔丧的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并且越传越玄乎,从一万大军到几万大军,直接谣传到带了二十万朔北边防大军进京。
俨然是要攻陷京城的架势。
京中开始人心惶惶,有官员以"逾制"为由弹劾婚礼仪仗和奔丧仪仗,弹劾他私自扣押礼部官员,有官员攻击他先受妖女蛊惑,又违抗圣旨,擅悔婚约,“私德有亏”,有官员说他傲慢娇纵,目中无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昭安帝私下命虞都城加强城防。
每日有驿兵快马接力送来讯息,定王的队伍走到了何处,随行还有多少兵马。
这数量竟一天天在减少。
从上万人、数千人到数百人,渡了黄河只剩下一百余人,靠近中部济州时,只剩下数十人,待九月底接近京城时——
“除安国公妻儿和一辆囚车外,身边只有四个守卫,其中一个还是圣上派的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