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他在医术上天赋异禀,但也正因为知道自己医术过人,所以难免自负。这种自负便导致他除非遇到了自己感兴趣的病症或者在意的人,否则大部分时候他都不会去深究他人的病因。
可现在,他却忽然联想到了穆清葭前几次的遇险,联想到了她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病症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于是他自然地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也不排除中毒。”楚云遏道。
周瑾寒和穆清葭闻言都朝他看来。
“什么意思?你是说葭儿被人下毒了?”周瑾寒问。
“我只是说,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楚云遏道,“医书上曾有记载,西南有一种有毒的蘑菇,食之可令人耳鸣目眩,严重者便会失明。既然这世上本就存在着让人眼睛看不见的毒物,那被人炼制成毒药也不稀奇。”
穆清葭垂了垂眼。
视野不清,终归让她心头没底。
“那能解吗?”她问。
“只要能找到具体是哪种毒,自然能解。”楚云遏答,“不过我首先得确定王妃是否真的中了毒。如今表征不明显,我需要回去化验一下您的血。”
“好。”周瑾寒道,“你去吧,有什么需要就找凌辰,本王已经吩咐过恪州上下,全力配合你。”
楚云遏领命去了。
而不多久之后,关于穆清葭眼睛看不见了的一纸消息也传到了司空鹤手中。
画中仙一般的人安坐在马车之中,面前燃着一两抵千金的红玉炭,身上披着雪山银狐皮做的裘衣。毛领色泽洁白温润,越发显得他淡漠的眼中染尽了无情。
车厢里被烧得很暖,可司空鹤的整个人都依旧像是冷的。
他很快扫完了信上的内容,然后将信纸扔进了火盆里。
“到何处了?”司空鹤问。
外头传来一把柔和女音:“回主上,马上就到霁州了。”
钦天殿四大主司中唯一一个女子——南主司,泣朱。
“改道,去恪州。”
“恪州?”泣朱有些不解,“恪州是此次受灾的几州中最远的,主上为何要先去那里?”
况且沐苍那厮竟然私下接了陛下的旨意,没有提前知会主上一声便带了人去刺杀曜王一干人等,此刻怕是已经在恪州动手了。
泣朱也闹不太明白,明明主上和陛下都已经定好了诛杀曜王的计划,为什么临了临了,陛下要额外再下一道旨意给沐苍,特地让他跑一趟呢?难道陛下还担心主上会对曜王心软不成?
外头泣朱的话问完许久,端坐车内的司空鹤也仍是那样无情无绪半敛着目,没有回答。
泣朱想不明白的事,司空鹤心里自然清楚。
他知道周瑾淮为什么要在他已经安排好一切的情况下多此一举。恐怕在这位疑心病极重的皇帝心里,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信得过的人。
周瑾淮到底是不信司空鹤会真的舍弃穆清葭这颗棋子。
所以他甚至让沐苍带走了前些时日制造司按照司空鹤的图纸特地制给小太子的那把袖弩,就为了保证这次可以一击击杀穆清葭。
只是让司空鹤不理解的是,周瑾淮究竟为什么不信他?
正如此刻他在得了泣朱的问后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非得改道先去恪州?
就是因为穆清葭瞎了吗?
可她也不过就是瞎了罢了。
另一边,京城郊外的一座破庙内,也有人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围着篝火的高大男人借火光看清了信中的那些话,凉薄地笑了一声。
“闫先生。”跟在身边的小童不解地问,“上面写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阿蛮。”另一个长须老者提醒,“不可打扰先生。”
“无妨。”那被称做“闫先生”的男人将信纸折了一折,递给老者,“顾簪烟得手了。”
老者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那个叫阿蛮的男童也好奇地凑过去,可惜上面写的都是汉字,他一个都看不懂。
于是他又揪着闫先生的话问:“顾簪烟是谁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惜这次没有人回应他。
老者看完了信,却不似闫先生一般发笑,反而有些忧心忡忡:“此举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她最近连连冒进连连失手,那曜王身边的都是聪明人,难保已经怀疑上了她。”
“倘若她干的这些事被人揭穿,您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岂不白费了吗?”
“无妨。”闫先生却依旧还是这两个字。
他看着身前的这堆篝火,伸手拢住了这团温暖的光亮。“以她的那点本事,能走到今天就已经算是走运,我原本也没有期望她能做出什么大成就来。”
“其实……”老者叹道,“说到能力,那曜王妃确实强过顾簪烟不止一星半点。若此人能为我们所用……”
“不要妄想。”闫先生打断了老者的话,鹰一般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她不是能被我们吸收的人。一个人实力再强,若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便是祸害。”
“是。”老者自知失言,惶恐地认错,“属下知罪。”
“况且此人身上的秘密太多,即便不能为我们所用,也足够我们用她来做文章了。”闫先生说完后又笑起来。“听说那位钦天殿里坐镇中军的国师大人已经离开京城往南去了。”
“对。”老者道,“他们一行低调,我们的人差点错过了动向。”
“可惜啊,衍州的那盘棋已经被周瑾寒打乱了,逼得我们只能按兵不动。否则若是这位金贵的国师大人在南方出了什么事,那吹在这大邺国境内的风,可就得变一变方向了。”
“好在先生睿智,提前遣散了我们的人,没有叫曜王一网打尽。”
闫先生的表情收敛了一些。火光明灭,他的目光也明灭。
“顾簪烟虽无用,但好歹还能在大邺朝廷的这汪池水里搅上一搅。她想做真正的曜王妃,我们便再帮她一把。”
他将怀里的另一封消息递给老者:“派人将这则消息传递给她,她自然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使用。”
长须老者翻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精明的瞳仁不由微微一缩。
“昭阳宫,赵氏,刘家,顾家……”闫先生半眯着眼睛,挑着一抹算计的笑意,“血海深仇啊,真不知道那曜王殿下得知了枕边人的真实身份后会是什么反应。”
篝火在深夜里燃烧着,然而仅凭这微末的一点光热,又怎能暖得了通天彻地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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