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楼下,潘挚喝止住了牛道车,她下了车,出乎意料的平静,世事轮回,历经艰难,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娘子,您还是莫要为难小的了。”
为难?潘挚心道,为君者,身上有无数双眼睛,他自以为秘密将她送回来藏起来,就能瞒天过海,可谁又知道,背地里多少的眼睛盯着他,这世上真有万无一失吗?不尽然吧。
潘挚昂首,朝前走了一步,禁卫无措,不敢用强。
“我一向是磊落光明,今日,我要用自己的双脚,一步步走入这座皇宫,谁也都拦不得我。”
禁卫们互视一番,纷纷后退几步,他们都不知道此女究竟是什么人,可他们心中早有猜测,断不会是普通人,得罪不得就是。
时移世易,江山易主,唯有这座宫廷丝毫没变,每一步都有着沉痛的回忆,曾经的欢乐,曾经的艳羡,曾经的爱,曾的痛苦,早在一场场硝烟中化作了虚无。
一次次挣扎,时光流逝,原以为早已逃脱,原来,她一直都在。
“紫陌红尘里,贪名利好争。世情皆扰攘,大道甚纵横。弦直终无曲,心邪自不平。若能如遂意,复学法先生。”
潘挚站在延庆殿中,安静得听着赵恒完整念完这首词。
“三娘,你果然还活着。”
“还未恭祝皇帝如愿了,这个位置,可还享受。”
“三娘,我知道你有怨气,这一切我都可以解释,包括你身上的毒,我都可以跟辩个分明。”
潘挚不禁冷笑:“陛下,你可知道解毒需要经历什么,你若不知,可前往蜀川了解了解,这样狠辣的法子,你还能说得解释二字吗?”
“素茶是药,药物之间相生相克我都清楚,只要没有陈菱诱发,素茶只会让你病上一病,冬日里出不得门,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赵恒,你我夫妻相伴数年,即便你心中没有我,难道不知道我胎中积弱,身子本就比寻常人要弱,你暗中下的毒,口中无关紧要,可这毒与我而言,足可致命。”
赵恒哑口无言,许久后方道:“我以为,药量少一些,不会有事。”
“春景春风花似雪,香车玉舆恒阗咽,帝皇之位本就是你想要的,路途艰辛,你的一切所行,我都可以谅解,你想杀我,非一朝一夕,你的目的是我,缘何伸向无辜之人。”
赵恒静默着,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抬眸一眼,潘挚愤恨的眼神怒视着他,他心头难受,道:“三娘,你还记得,那一年你方流产不久,大娘娘逼迫你在金明池夺魁一事?”
潘挚记得,这一日,她决定退出所有纷争,也是这一日,她做到了远离朝堂。
“你说的不错,一开始我就下了决心,待你所有的价值都了了,暗地里给你下药,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你了了,刘美说过,此药只会让人病上一病,尤其以冬日复发严重,只要没有陈菱,都不打紧,冬日天寒,你若出来了也只会受寒,可我迟迟没有下手。
直到那一日,我听到你与承庆说的话,我知道你的不愿,知道你的心,男儿家的争斗与你无干,何苦将你连累进来,唯一能够让你逃脱的办法,只有称病,皇家御医众多,天下能医也不少,若是装病大娘娘必然会发现,唯一的办法,就是素茶。”
真相原是如此,是她,还是因为她。